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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 Literature My home in High-tech z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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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有来世,我愿意托生成一株新疆白杨。 醒目,却又一点也不招摇,几乎就没有什么
从落脚在新疆的那一刻起,一种莫名的喜爱就与沙漠、戈 枝条,所谓的树冠也不过是稀薄短小的叶串
壁上的植物分不开了。尤其是当你在喧嚷但却隔膜的人群里熬 贴紧着树干,不耷不垂,齐心向上罢了。叫
煎得意趣全无,再来到这空旷寂静的地方,看着这些植物,走 它“钻天杨”,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毫无
近它们,抚摸它们,理解与交流的泉水就会在龟裂的心头汩汩 遮拦的天地间,不事招摇的树冠,不仅能够
贯通起来。 最大限度的节约水分与养料,当然还会更有
胡杨自不必说了,不管它活着还是死去,都将一个不屈 效的抵抗风沙的摧袭。
不挠的伟丈夫的形象留在沙漠戈壁上——“生一千年不死,死 特别是在秋阳和煦的照抚里,就连它那
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的民谚,不就是它的最好的写照 贴身向上的叶片也都晃动着翠生生的波影,
吗?芨芨草却不同,草就是草命,似乎只配做扫帚的材料。但 现着举重若轻的从容,仿佛从来就没有过抵
是敦煌石窟中那一尊尊让人惊叹让人遐想的佛像,或大或小或 御风沙干旱与苦寒的艰辛。有风轻轻拂过,
立或卧,一千多年间依然生动如初的秘密,竟然在于它们几乎 一片两片翻起的叶子,又会呈现出霜一样的
都是用芨芨草做了骨架。从岁月的磨损处,我分明看到那裸出 银白,在阳光里闪耀起活泼与调皮。
的芨芨草,还在寂暗的洞窟中亮着新鲜的金黄,而且有缕缕清 生长在城市的白杨,当然会是一排排、
香似乎正从这草把间透散开来。给单调的沙漠戈壁染上喜庆的 一列列,只是绝不赶什么时髦,还是那样简
红颜的是红柳,热闹,还茂密着。它在民间还有一个“油炸条” 约朗透、一杆杆直逼苍穹。也有的三三两两
的外号,只因通身都富含着松枝一样的油性,特别易燃,也就 活在荒野之中,菩萨一般地神清气闲着,就
成了寒冷里百姓不可或缺的宝贝,烧饭,取暖,编家什,所以 好像它知道连大漠也不忍心稍稍破损了它的
又被称作“救命的红柳。骆驼刺也是草,叶小冠小、在地下却 美丽。大多的则是与农人相亲相依,或成行
有着森林一样的庞大根系。初秋里,贴着沙漠,一蓬一蓬地生 成列地为农人的村落、田地排起道道绿色的
长着,青里泛白的针叶泡满欲滴.为沙漠与戈壁写下一个又一 屏障,或手牵着手将他们的宅院团团护定,
个水灵灵“翠”字。还有在隆冬季节生长,可以融化冰雪的锁阳, 不让哪怕一粒沙尘的侵扰。当牛羊的叫声从
还有植株透红悦目、种子可榨油食用的盐角草…… 树荫处漏出,再有从天山跑下的雪水,在它
但是最让我心动的,还是新疆白杨。即使六十多年过去了, 们的脚边跳着舞来来去去,受过其他一切沙
我还是能够理解茅盾当年写下《白杨礼赞》时的心情:这样的 漠植物所受的苦难与艰窘的白杨,就再也掩
白杨,是会怎样地拨动着人们各自的心弦啊。 不住内心的喜悦,在阳光里让自己通体都透
笔直颀长而又白净无瑕的身段儿清爽得一尘不染,直如和 着七彩的虹晕。
■文/李木生 着江南的山之清水之秀做成的一般,让洪荒粗莽的沙漠戈壁平 谁能说,这不是一群怀着大爱的女子
生出一种柔情、一种细腻、一种妩媚。但是却绝不孱弱,一点 呢?
作者简介 :
弯儿也没有地挺拔着,风沙也罢,干旱也罢,甚至还有长时间 在新疆,总会与她们相遇。即使相遇
1952 年生于山东济宁农村,1968 年当兵,1983 年 的寒冷,它都不顾不惧地挺拔着洁白而又光润的身子,朝着天 一百回,你也会一百回沉醉于她们的美丽之
转业到山东一家报社当副刊编辑。七十年代从事诗歌创 空直直地生长。仔细想想,它不是又有着北方的豪侠与大气吗? 中,而忘了这种笼罩在痴爱之中的清爽、俊
作,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从事散文写作。已出版诗集《翠
在这漫无涯际的灰黄色里,青葱笔挺的白杨是那样的醒目。 秀、聪慧,在这浊世里是多么的珍稀。
谷》散文集《午夜的阳光》( 百花文艺出版 )、《乔木森
森》、传记《布衣孔子》《人味孔子》、《孔子传》、《布
衣孔子台湾版》、《论语今译》。已经出版与发表诗歌
200 余首、散文作品 150 万字。